【滅】輕刑偵推理小說《接觸感應》全新番外篇—＜感冒＞－鏡文學

俞航感冒了。

自稱多年沒掏出健保卡的他，遭到來自免疫系統的背刺，在最近這一波忽冷忽熱的天氣變化中不幸中標，更像是把過往累積起來的「好運」都耗盡，感冒症狀來得又急又劇烈，連一天到晚嫌棄他是薪水小偷的隊長都看不下去，主動放他病假，把人趕回家養病。

於是，當任則戎回到公寓時，看到的就是一團癱軟的人形生物掛在沙發上的畫面。

要不是這團生物還有呼吸起伏，他都以為自己是走進需要採證的命案現場。

「……怎麼睡在這裡啊？」任則戎嘟囔著，上前用腳尖碰了碰俞航的腿，「航哥？還活著嗎？」

雙眼緊閉的俞航沒有應聲，只是在任則戎的呼喊下皺起眉宇，像是做了什麼噩夢一般，然後又突然打起冷顫，臉色變得一片慘白。

任則戎見狀便蹲下身子，伸手想去摸俞航的額頭，好確認對方的體溫是否還正常，但又在觸碰到之前猶豫了一下，隨後才將手掌輕輕貼上。

他的能力也不是每時每刻都會被觸發，尤其碰到的物品如果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情緒碎片，那就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影響。

但在接觸「人」的時候，依舊讓他忐忑不安，很怕一不小心就被動讀取到對方最強烈的情緒，以及埋藏在深處的記憶──

很多秘密，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才是最安全的。

「沒事、沒事……」任則戎下意識地低喃著，大略知道只要他自己或被觸碰的人沒有劇烈的情緒起伏，接觸感應發生的機率就不高，所以一邊保持平淡的心情一邊輕撫俞航的額際，細細感受掌心傳來的溫度。

嘖，果然在發燒。

任則戎翻了個白眼，對這個身體年齡四十歲、心智年齡卻是四歲多一點的男人滿是無奈，搞不懂他怎麼在這種粗糙至極的生活方式下活到現在的？

他正想收回手，另一隻大手卻是忽地伸過來按住他，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他渾身一顫，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俞航壓在額頭上，抽都抽不回來。

「涼涼的……」俞航發出夢囈般的低語，緊蹙的眉頭逐漸放鬆，甚至露出了略帶憨傻的笑容。

任則戎憋了幾秒，終於忍不住用力一撞俞航的肩膀，意圖讓對方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脫離。

「你……你這病號給我回房間睡覺！」

極度反感被他人觸碰的任則戎本想大罵，但念在對方此時還神智不清，也就不跟他計較，只是一邊努力想把手收回、一邊推著某病患坐起身，不讓他繼續在這種肯定要二度著涼的地方躺屍。

俞航此時總算清醒過來，手卻還是按著頭不放，扯著任則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，還一臉迷糊地看著對方道：「哎，我感冒欸，你靠我這麼近會被傳染哦……」

「那你放手啊！」任則戎氣得暴跳，又在看到對方彷彿失智的神情後忍住怒氣，勉強耐著性子續道：「你抓的是我的手，不是退熱貼。」

「啊？噢、拍謝……」

終於把俞航趕回房間休息，任則戎又認命地跑去買了成藥和正牌的退熱貼，不太熟練地操作著手機App叫了熱粥外送，一頓忙活下來才把照顧病患所需的物資準備齊全。

「三十七點五度……稍微退了，但還是吃個藥比較好。」

任則戎放下耳溫槍，望向腦袋上貼著退熱貼的俞航，罕見地用溫和的語調說道：「這邊有熱粥，你先吃一點墊墊胃再吃藥。」

退燒的俞航已經沒有先前那麼渾渾噩噩，看著端到床邊的熱粥還笑吟吟地說道：「小秘書真是萬用啊，生病還能照顧人，買藥端粥一把罩！那有沒有搭配餵食服務啊？」

「……去領本身障手冊，我就餵你。」

「你這傢伙，怎麼就不能可愛超過三分鐘啊？嘴巴這麼壞到底是跟誰學……欸！我開玩笑的！貼心小秘書超棒棒！有你的照顧我已經好一半了！我──咳咳咳……」

「走開！你不要傳染給我！」任則戎暴躁地揮著手，狠瞪一眼生了病也不肯安分的某位痞子，「你最好給我快點康復，我是不會浪費時間在這邊照顧你的！」

「Lie。」

「……你說什麼？」

「我說這粥是在哪一家買的啊？很好吃欸、嘶呼、燙燙燙……」俞航連忙端起碗，顧左右而言他。

「……白癡，燙死你算了。」任則戎沒好氣地罵了聲，不著痕跡地搓了搓發紅的耳根，而後認真地盯著人把飯跟藥都吃完，並乖乖躺回床上休息，這才準備轉身離開。

關上門前，任則戎看著似乎已經睡著的俞航，驀地小聲嘀咕道：「我才不要照顧你……」

幾秒後，確認耳邊沒有傳來任何欠揍的回應，任則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，輕輕將房門闔上。

「Lie。」

▲圖／鏡文學（繪師：堡｜Neru）

任則戎感冒了。

身為一名高傲的醫學系高材生，任則戎對自己在照顧病患的途中居然被傳染一事感到十分恥辱，後悔自己小看了長時間共處一室的影響力，緊跟在俞航之後也華麗地病倒了。

和俞航不同的是，他的症狀來得沒有那麼迅猛，前幾日也只是出現惱人的鼻塞和咳嗽而已，所以吃了藥之後就繼續頂著掛病號的身子去上課，並未認真看待這次感冒。

然後他就更加恥辱地觸發病情加重的特殊劇情，當場從一般小感冒進化成更嚴重的腸胃型感冒，區區成藥已經無法壓制他的症狀。

於是，當值夜班的俞航一早回到公寓時，看到的就是某人正抱著浴室洗手槽大吐特吐的畫面。

那幾乎是吐到膽汁都快出來的地步，混著啜泣的乾嘔聲聽著就可憐至極。

「哇靠，你這也太嚴重了吧！」

俞航手忙腳亂地抓著毛巾想給任則戎擦臉，卻是被對方踉蹌著躲開，眼角餘光瞥見扔在地上的後背包，便用更加誇張的口氣質問道：「你該不會是想出門上課吧！瘋啦你！」

任則戎一手拄著洗手槽、一手捧起水把嘴裡的酸味洗掉，似乎是被胃酸給傷了喉嚨，回話的嗓音都變得相當乾澀沙啞。

「早上起來的時候沒感覺有那麼嚴重，出門前才突然很想吐……嘔……」

「好了你別說話了，我去給你買個止吐藥啥的，順便買那什麼，運動飲料是吧？總之你在家待著，別想著要出門哈！」

「你等一下……嘔……」

任則戎本想對俞航說，現在最適合他的治療方式其實是直接禁食，不然只會吃啥吐啥，但胃部持續傳來異常的抽搐，讓他根本無力去管其他的事，只能繼續抱著洗手槽，痛苦地迎接一波接著一波而來的反胃感。

俞航倒也沒像表面上那麼魯莽，在藥局裡認真請教藥師該怎麼處置這種症狀的病患後，才帶著藥物和一些補充品回到住處，準備好好照料他家的小秘書。

看著病懨懨地靠坐在床上的任則戎，俞航一邊給他遞水一邊埋怨道：「你這傢伙，簡直像隻貓啊。」

「……吭？」

「就是那種，忍到要死了才讓人發現其實已經病得很重，都來不及救了！貓就是這麼嚇人，你也一樣！」

「……吭？」

任則戎懷疑自己可能也發燒了，遲緩的腦子實在跟不上俞航的詭異思路，勉強抿了幾口白開水，忍著噁心感反嗆道：「這麼嫌棄的話可以不用管我，反正我也沒拜託你照顧我。」

「那不行啊，感冒是我傳染給你的，不負責任的話好像說不過去？」俞航撓撓下巴的鬍渣，又笑道：「而且我就你這麼一個小秘書，得好好珍惜才行，所以你就乖乖讓我養著唄！」

「你以為說成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？」任則戎嫌棄似的碎念道，結果發現對方居然抿著嘴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，讓他頓時氣得牙癢。

他怎麼就還沒認清這個事實：跟一個人體測謊機住在一起時，話說多了就是錯誤的開始！

「好了，你這成天氣噗噗的小河豚，不想吐了就躺下來睡一覺。杜老那邊我已經給你請好假了，你就安心休養吧。」

聞言，任則戎才慢了半拍地想起今天不僅有課要上，也有工作要做。既然俞航已經幫他知會過法醫室，那就剩學校那邊還需要遞假單了。

他拿起手機撥打助教的電話，但才剛一接通，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再度湧上，讓他拋下手機往廁所衝去，又重複起稍早前的嘔吐輪迴。

「……喂、喂？」

電話那頭的助教只聽到一陣吵雜的碰撞聲，喊了半天都沒人回應，正想把這通莫名其妙的通話掛斷，耳邊就響起一道陌生的男聲。

「喂？那啥，則戎要請個假嘿！他實在是吐個不停，而且出門就是個超大感染源，還是不去學校了。你們今天有啥課，都幫他掛病假哈！」

助教看著來電號碼，疑惑半晌後不太肯定地問道：「請問，你是誰？」

雖然這號碼是他們班上那位高材生的沒錯，但這聲音卻不是啊！

「我？欸，這個嘛，同居人吧哈哈哈……哎喲、我開個玩笑，你不要動手動腳……好好好，電話給你……」

又是一陣噪音後，另一個夾雜著濃濃鼻音的沙啞嗓音截過對話，有些氣若游絲地說道：「不好意思，我是任則戎，我要請病假。」

雖然聲音還是有點模糊難辨，但這表面禮貌實則冷漠的語氣倒是挺令人熟悉，助教終於確認對面是他認識的學生，連忙回應道：「沒問題，則戎同學你好好休息，下午的課我會幫你跟教授請假。你之後記得上網補電子假單，才不會被記曠課哦。」

「好的，我明白，謝謝。」

助教收起被掛斷的電話，但表情還是有些古怪，一旁正在幫教授批改作業的助教二號忍不住問道：「怎麼了？」

「任則戎要請病假。」

「噢，然後呢？」

「但打電話的是個奇怪的男的，還說是任則戎的……呃、同居人？」

「……啥？」

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