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L的台湾进行曲——专访《默默》原作、金漫奖漫画编辑黄思蜜-鏡文學

BL的台湾进行曲——专访《默默》原作、金漫奖漫画编辑黄思蜜
文|镜文学文学开发部 2022-11-18


年轻时创作的《默默》改编成影视剧、出版品《Day Off》(每日青菜 著)售出日本、韩国以及越南外语版权,留守番总编辑黄思蜜也因《Day Off》获得第十三届金漫奖漫画编辑奖,二零二二可以说是黄思蜜的丰收年。


荣获金漫奖后,黄思蜜在社群中写道:“小时候想过当漫画家,没想到后来当了设计师还开出版社,今天能以漫画编辑的身分站在金漫奖的舞台上。”


小说家、设计、一人出版总编到漫画编辑,黄思蜜的多重身份以及在跨界的亮眼成绩,无不让这世代的众多的斜杠青年们,好奇这其中的平衡与巧劲。



《默默》 黄思蜜 著


《默默》是他的第一号油画作品

学画出身的黄思蜜以素描比喻短篇小说,第一部长篇小说《默默》是他的油画习作。《默默》描绘完美主义者叶广,为了争取父母的认同而投入学生会长选举。却被他的对手——低收入家庭出身的徐启章——撞见自己爱车被偷的狼狈时刻,两人在选举期间,台面上相互攻防之际,暗生情素。黄思蜜笔下的角色幽默可爱,看似美好的校园日常却潜伏著霸凌,以及对体制和阶级的愤怒。


《默默》的叛逆受到村上龙《69》启发,黄思蜜转化学生时期当选班联会会长后遭受霸凌的经验,在选举日隔天,黄思蜜发现抽屉的课本被人写著不堪入目的字眼,至今不知凶手为谁的他,在《默默》中安排同样的桥段并让角色找到幕后黑手。


这圆满现实中的不如意、转化现实的手法,也出现在他的短篇小说〈小天使与机器人〉里,文内人去楼空的一幕来自于他的儿时经验,现实中与好友失联的黄思蜜,选择在虚构中让两位角色重逢。黄思蜜也将《满地都是小星星》里失志的艺术家江睿阳带到日本,以江睿阳之名出版旅日随笔《游乐园》、举办摄影展,还闹了个大误会,让江睿阳这名角色以艺术家之姿登上自由时报。


作者与角色的虚实交织,也反映在《默默》的叶广与徐启章上,叶广下意识讨好所有人的性格是黄思蜜圆融的一面,但徐启章渴望一切毁灭的不甘,则是黄思蜜“中二”的黑历史。


黄思蜜直言,现在重温《默默》,就像是凝视著另外一个人一样。与过往的割裂,也成为黄思蜜日后的课题。


自日本返台后,黄思蜜与几个好友成立留守番,希望能编辑出日本那样的具设计感的刊物。几个伙伴不支薪,不计得失,靠著热情做出一本本书,这般热血的工作模式却因为七年前的一场风波而结束。当时曾有读者批评,留守番若是关门,都是因为黄思蜜;合作伙伴甚至对黄思蜜说,就算留守番能参加台北国际书展,也不会开心。


就像是重温《默默》时,已经无法体会叶广和徐启章的感情,黄思蜜回忆当时一切,也无法理解自己当时不成熟的应对,现在的他后悔自己若是能早一点认错,也许当年的伙伴们还能一起工作,一起到台北国际书展。



▲受到村上龙启发的《默默》。(图/镜文学 摄影/邹保祥)


由租书店的小房间走向国际书展

“我们那个时候的愿望其实很小,想将我们的出版品带到台北国际书展,就觉得BL作品可以跟其他书一起展列。”


黄思蜜回忆,小时候去租书店借BL作品,总是需要进到一间小房间里,仿佛见不得人似的。就黄思蜜看来,BL就像武侠、推理一样,只是个类型,在任何地方读都不丢脸才对。当留守番加入独立出版联盟,黄思蜜总算实现年少时期的愿望,将BL带出小房间,与其他类型的出版品一同展示在灯光下。


现在的黄思蜜甚至与旗下的BL出版品一起来到法兰克福,在黄思蜜眼里,留守番的蓬勃发展,其实和台湾社会风气转变有关。“我们做这件事情只是时间上刚好跟台湾一起成长。我们吸收自由的养分,台湾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,那大家就可以越自由地谈论自己想看的东西。”


“一起成长”这一点也对应在BL的“不再梦幻”,黄思蜜分享同志友人们从拒绝BL,认为BL描绘的男男日常太过梦幻,到现在一个个入坑。他认为,这和台湾大环境变化有关,同志们可以想像幸福,十年前那些太过梦幻的Happy End,都不再只出现于小说里。



▲留守番起家厝。(图/镜文学 摄影/邹保祥)


丑陋大人们(?)的下一步

位于板桥松江街路上的留守番小书店,是“留守番”这个大计画的子项目:出版有设计感的BL作品、登上国际书展、开书店,黄思蜜一项项完成与伙伴的愿望清单,最终走到留守番小书店,抵达当年设下的终点。一路走来不时有朋友劝她,不能靠理想做事,这让黄思蜜不禁反问:“如果我没有靠理想做事,那我还能做什么?”


自大学毕业制作,以自己的裸照为主视觉,对抗先芭比瘦身型的“胖比”包装盒;旅日时,替笔下的角色江睿扬出书、办展。黄思蜜靠著理想与冲动,做了不少好玩的事。然而在坐拥资本和经验后,三十多岁的黄思蜜却没有心神再去做“好玩的事”。


黄思蜜以一人出版挑起一切,抗拒将出版事务系统化,是基于保留出版更自由、更接近“人”的特性,好比《一生孤注掷温柔》这本书,黄思蜜将一本本封面烧穿,透出内页的文字,以此呼应小说里的烽火与幸存。若将留守番的出版品一字排开,早年的刊物除了书名外,并没有文案。黄思蜜说,这是因为在贩售现场,编辑自己就是文案,编辑直接与读者交流,将一本本书交出去。但随著出版量增加,黄思蜜不只需要盯著成本和销售数字,也必须将出版变得更“制式”才能量化,这些“妥协”都将当年那些“好玩的事”越推越远。



▲“我现在就是那样的大人。”黄思蜜自我调侃。(图/镜文学 摄影/邹保祥)


原先趁著《默默》售出剧集版权,镜文学曾请黄思蜜改写《默默》,然而当他试著重写,才发现自己离那个叛逆的年岁太过遥远,黄思蜜曾经在《默默》中控诉的大人,竟然已经成了自己。黄思蜜翻开手里的《默默》,幽幽地读出当年写下的句子:“大人如果是这么丑陋的生物,为什么要我们渐渐变成那样?”


“我现在就是那样的大人。”黄思蜜自我调侃。


在访问中,黄思蜜时不时把自己是讨人厌的甲方挂在嘴上,直呼自己要耗损殆尽。但此刻黄思蜜并没有休息,他的下一项计画已经悄悄上线:在留守番新成立的Youtube频道里,有著他开店和逛法兰克福书展的vlog,晃动的手持镜头充满雀跃,画外时不时会飞出一句“好可爱!”。也许成长便是在冒险和世故间找到平衡,刚好和台湾一同成长的黄思蜜,或许能够让留守番的年轻读者们,对于“长大”有那么一点期待。



▲意外登上自由时报的“艺术家”江睿阳。(图/黄思蜜提供)


▲一本本烧灼的手工书,这些都是曾经的“好玩的事”。(图/黄思蜜提供)